今夜癌症不設防
有人說,香港已死。死的意思,大概就是時間被偷走了。
有人說,香港是借來的時間,借來的地方。歲月神偷說:當你發現時間是賊了,他早已偷光了你的選擇。
1991年,華東嚴重水災,5個省浸在水裡。安徽4800多萬人受災,江蘇4200萬人受災。橋路盡毀,惡疾肆虐,200多萬人流離失所。香港娛樂圈聞訊,花4天拍了一部電影,把2000多萬票房捐了。這就是港片歷史上前無古人,也後無來者的《豪門夜宴》。
若今天某國發生水災、蝗禍、十級地震,香港人會燒炮仗、會大肆慶祝,會唱徐小鳳及「何以」國歌,自娛自樂。
不是騙了我們50年不變,何以變了這樣?
最具香港自娛自樂精神的代表,當屬1989-1990年間的《今夜不設防》,這個節目,由香港四大才子之三:黃霑、倪匡和蔡瀾共同主持,節目嘉賓包括張國榮、周潤發、許冠文、羅大佑、成龍、關之琳、林青霞、王祖賢、黃百鳴等當紅明星。
這個節目,言論開放自由,上下縱橫無所不談,常涉及性愛話題,三大才子不時在節目中飲酒食煙,爆粗,講古,才情橫溢,信手拈來,出口成章,引得觀眾爆笑連連。時至今日,看過《今夜不設防》都意猶未盡,嬉笑怒罵,永遠是一座城市最溫暖的靈魂。
《今夜不設防》是香港美好時代的標籤。它代表著我城的才華、自由、開放、激情、幽默以及富足。確實,在黃金時代,香港匯聚英才,激情澎湃,才情蕩漾,熱血拼搏。
倪匡曾在金庸的明報上班,奮筆疾書,每小時手寫八千字,各類小說、散文、雜文、劇本無所不能,一生產量高達兩百多部,還代金庸連載《天龍八部》,自己亦有代表作《六指琴魔》,直至Quota用完。
吾師黃霑,填詞填出一個江湖。《射雕英雄傳》、《笑傲江湖》、《倩女幽魂》、《上海灘》隨便一首詞足以讓人跪著聽完。
蔡瀾,真正詮釋了風流才子,琴棋書畫,詩詞歌賦,酒色財氣,吃喝嫖賭,文學電影,無所不通,皆成果斐然。
家國情懷、江湖迷癡,天馬行空、放蕩不羈。
1991年群星璀璨的香港,還有很多類似的故事。有幸運、有感歎,有奮起、有唏噓。
林夕填詞的《似是故人來》。時光荏苒,繁華已成舊夢,唯有芬芳留存。戲裡戲外,有的故人已謝幕,有的故人,還在繼續演繹。他們的故事,也是人生的隱喻。
《豪門夜宴》裡,強姦犯曾XX做了個夢,夢見巨星們來自己家做客。到了片尾,夜宴沒辦成,他請鄰居們吃飯,吃的是夜間大排檔。而那些一身煙火氣的市井鄰居,正是夢裡同一撥人。有掙扎、有迷失、有沉寂、有不甘、有蛻變、有錯過、有悲痛、有生老病死、怨憎會、愛別離、求不得,一樣也沒有饒過他們。
2004年11月24日,黃霑於沙田仁安醫院末期肺癌引發的肺炎逝世。
境遇無法選擇,但個人可以選擇。是沉淪,或奮起,要看自己。昨日的摩登,已是一場殘夢。香港成為一個流動的癌城。
今天的癌症是什麼呢,大家都退化了,身體少了抗體,癌症病毒便可以大大方方登堂入室,和Made in China的假HPV疫苗裡應外合,直抵子宮。
為何妳得到的是癌症?精神少了抗體,世俗觀念來了俯首稱臣,洗腦思想來了點頭稱是,金錢至上來了積極擁抱。
小朋友把天真丟了,廢青把理想丟了,廢中把希望丟了,老師校長把良心扔了,醫生們把天使扔了,當權者把清廉扔了,執法者把正義扔了,商人把良心扔了,還不會痛。
扔掉抗體的人們,天真地認為欺負一下年輕婦女和孩子,越過幾次紅線,時代都會轉過臉去,還給他們一個柔軟光潔的後背。但時間根本容不下僥倖,他們最後都沒法安安耽耽壽終正寢。就像把生命用鉤子懸在峭壁上,罪業越重,掉下懸崖也越快。
癌是自身和環境作用長期累積的後果,是潛移默化的價值觀和精神危機。是什麼呢?是一夜暴富,是一夜成名,是少年股神,錢來得越快越好,付出得越少越好。
耐心、乾淨、簡單、正直、真實都紛紛撤退,因為它們都被宣判為冇L用、浪費、不合時宜。這些都是巨大的慣性,把無數人捲走了。
人因為少了精神抗體,不能抗,不能抵禦,只好認輸。
經年的混沌中,年輕人能長成什麼樣子呢?人的純度,質地,總是能在關鍵時刻看見端倪。正是這種信仰、良知、理想、道德、願力、乾淨、真實,良心才是能讓我們內心深處真正動容的東西。它們組成了一個人精神上的抗體,那是古往今來我的接受的最初的教育,那是香港人活著最後的一點殺伐之氣,那是人之所以高於牠們的最重要的確證。
只能自救,也只有自救,拿出一個古舊的照妖鏡,讓妳我都照一照,還是不是草木山石,日月星辰,人美心善,那本來的面目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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